初秋的暮色软乎乎的,把老家那间矮旧锅屋裹得暖黄。父亲搬个小马扎坐在门槛上,手里慢悠悠添柴火,通红火光映着他脸上的皱纹,连空中飘的尘埃都照亮了—— 那些小颗粒在斜阳里晃啊晃,像老相册里泛黄的旧照片,一帧一帧,全是萧县才有的烟火气。
母亲手里揉着面剂子,雪白的面团在她掌心转来转去,揉得圆滚滚、胖乎乎的,活像个揣满心思的小元宝。她拿起擀面杖,“咚咚” 敲了几下案板,没一会儿面团就成了张薄饼。那饼薄得离谱,大概一毫米厚,摊开能有三十厘米宽,举起来能隐约看见对面的人影,可偏偏有韧劲,怎么拎都不破。这就是萧县烙馍,用的是没发酵的死面,看着简单,可揉面得用多大劲、擀面杖怎么转,都是母亲做了几十年的老门道。
展开剩余81%鏊子是咱萧县特有的圆形铁板,中间微微鼓着,这样受热匀。父亲烧火也有讲究,火大了不行,烙馍容易熰;火小了也不行,麦香味出不来。鏊子烧到一定火候时,母亲把烙馍轻轻往上一放,“滋啦” 一声就冒白雾,麦香混着热气直往鼻子里钻。父亲用竹坯子时不时翻一下,没一会儿烙馍就从雪白变成浅黄,边儿微微卷着,还带着点焦香。刚烙好的烙馍软乎乎的,裹根脆馓子,再抹勺自家腌的酱豆,咬一口,哎呀,麦香的醇、馓子的脆、酱豆的咸,一下子就把胃口勾住了。萧县烙馍的韧劲足,卷再多东西都不破,泡进热汤里也不变形,就算放凉了也不怕,泡进热汤里,吸饱汤汁还照样有嚼头,一口汤一口馍,那叫一个爽快。
现在街上也有卖烙馍的,都是机器做的,快是快,可吃着总觉得差了点啥。没有手工揉面的那股韧劲,没有鏊子慢烙的焦香,更没有母亲手里那股子牵挂的味道。也正因为这些手工烙的馍,裹着父母的念想,就算我们远在他乡,也从来没忘了家在哪儿。
后来烙馍也变出了新花样,母亲最常做的是韭菜合子。两张烙馍中间铺上切碎的韭菜,打两个土鸡蛋,撒点盐、淋点香油,把边儿捏紧了,放进刷了油的平锅里煎。韭菜的鲜、鸡蛋的香,混着烙馍的麦香,煎到两面金黄时,咬开还会流汁,根本不用再配别的菜,一个就能吃得饱饱的。
春耕的时候,新麦磨的面烙出来的馍最香,裹上刚摘的香椿芽,鲜得能尝出春天的味儿;夏天天热,就着黄瓜丝和蒜泥吃,清爽又解腻;秋收时,配着炒花生、煮玉米,满是丰收的踏实;到了冬天,泡进羊肉汤里,一口下去,浑身都暖和了。萧县的烟火气,其实就藏在这一张又一张的烙馍里,在春耕夏耘、秋收冬藏里慢慢飘着。
去年秋天回老家,老远就看见锅屋门口冒烟,走近了就听见鏊子上“滋啦” 响,熟悉的麦香飘过来。母亲还揉着面剂子,父亲还是坐在门槛上添柴火,夕阳还是那样暖,尘埃还是那样飘,母亲笑着递过一张刚烙好的烙馍:“快尝尝,还是你小时候吃的味儿。” 我接过来裹上馓子和酱豆,咬一口,熟悉的味道一下子满了嘴 —— 这味道只有萧县烙馍才有,带着鏊子的温度、柴火的香,还有母亲的心意。
其实萧县烙馍也没多复杂的工艺,它的特别全在萧县的水土里。用本地的小麦磨粉,用萧县特有的鏊子烙,用母亲的手揉面,还藏着萧县人的日子态度—— 简单却实在,朴素又温暖。它经常在萧县人的餐桌上,是游子心里的乡愁,是一代又一代人的记忆,更是萧县这片土地上,散不了的烟火气。(文/谢恒 图/晁向远 宋轶 啊欢 胡艳 袁红新)
来源:萧县文艺
编辑:汪龙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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